一場必須聽見的貧窮生命對話——《當收入只夠填飽肚子:走向貧窮化的年輕人,正面臨什麼樣的困境?被困在低薪、低保障、高物價的「新貧世代」,為什麼無法脫貧?》
窮人不需要等到科學研究才知道這些。我們能感覺到這一切。我們可以告訴你,隨時隨地都很疲倦又煩惱,根本不適合進行更高等的認知活動。因此,慢慢地,我也不再思考較高層次的問題了。(頁155)
「貧窮是很淒慘的,而且讓人失去考慮長期問題的能力」(頁54)——這是琳達・提拉多(Linda Tirado)在其回憶與觀察之作《當收入只夠填飽肚子》中,最簡單、直白,卻擊中命運輪轉中最無力的那塊的一句名言。當資源匱乏、壓力如潮,人們並非不想作出更好的選擇,而是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。
一、在邊緣奔忙的人們,不曾被真正理解
這不是一本災難式的貧窮敘事,而是一種帶著清醒與自嘲的生活書寫。作者並不為自己辯護,而是直白陳述那些令人疲憊的日常——兼兩份工,孩子剛好生病,車壞了,還得忍受無預警的輪班更動。每一件事看起來都不太特別,卻在生活的總和裡成為壓垮尊嚴的最後一根稻草。她寫道:「休息這種事,是有錢人才能享有的奢侈。……只能不斷忙著處理下一件事與下下一件事」(頁49-50),在這樣的世界裡,時間不是自己的,身體不是自己的,連情緒都被迫收起來,用來應付下一次浮動的工作時間與帳單截止的壓力。
閱讀這本書時,能夠對應所謂「新貧世代」的處境。年輕人即使大學畢業,卻在職場中面對著低薪、高房價與彈性工時的三重壓力。便利商店的夜班輪值、物流倉儲的長工時、外送平台的不穩定單量,都讓一份工作難以支撐生活,兩份工則無暇呼吸。很多人從「兼差」變成「常態」,從「過渡」變成「命定」。這不單是結構性貧窮的表現,更是心靈疲憊與未來斷裂的真實經驗。
書中也讓我們看見,貧窮從來不只是「缺錢」,更是一種處處受限的生存方式:沒有資本買大包裝食材,只能選擇單價更高的冷凍餐;沒時間看醫生,延誤治療變成更昂貴的代價;交通、健康、休息、教育,樣樣成本都壓得人喘不過氣。更無情的是,這樣的生活方式,常被外界視為「自作自受」。書中的她試圖反問這些批評:「你們要是活在我的人生裡,也只會這樣選擇」。
二、從貧困故事中,看見支持的可能
正因如此,本書不只是一本讓人感傷的書,更是一本讓人想要行動的書。它提醒我們,不應該將貧窮視為道德失敗,而應將之視為社會結構與文化態度尚待耕耘的領域。而在台灣,也正有越來越多這樣的努力在進行。
近年,政府與社會團體投入許多資源於就業輔導、租金補貼、職訓津貼與社會住宅等政策,便是在回應這個世代的困境。例如彈性的職能課程與夜間進修計畫,便能讓許多被工作時間綁住的青年找到成長與轉型的機會;而社區中的共享廚房、托育支持與食物銀行,也在無聲之中形塑著互助文化的可能性。這些行動並不劇烈,卻正是一種慢慢向前的希望。
此外,對於貧窮的公共想像,也逐漸出現改變的曙光。越來越多教育課程與公共傳播開始談論「貧窮並非懶惰」、「努力不該被浪費」這些觀念,讓社會能更溫柔地看待那些掙扎在生活邊緣的人們。從制度、文化到社群,若我們願意將理解的燈光打在這些人身上,便能引導他們走出絕望的陰影,進入一個有人聽、有人接住的社會。
三、結語:從一個故事,點亮一整代人的可能
本書的字字句句,道盡許多人的人生困境,也召喚我們重新思考:什麼才是社會安全的起點?又要如何設計一個讓努力不被虛擲的社會結構?
《當收入只夠填飽肚子》讓我們聽見在吵雜政策辯論之外,那些最小聲卻最誠實的生命故事。而這些聲音之所以重要,正因為它們來自我們之中——我們的孩子、同事、鄰居、甚至是自己。若我們願意讓制度更貼近需求、讓文化更尊重差異,那麼,貧窮就不再是永遠的命運,而是可以翻轉的起點。
貧窮一點都不有趣,免費搭便車、只能睡在吊床上,一點都不好玩。那只是你勉強求生,失去所有後,僅有的東西。(頁264)
撰文/洪敍銘
【書籍資訊】
作者/琳達.提拉多
譯者/林麗雪
出版/好優文化
出版日期/2016.01
ISBN/978986924102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