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的傷由誰來癒合——《廢墟少年:被遺忘的高風險家庭孩子們》
因為這群少年最需要的不是同情,而是重新與社會和社群連結,他們必須累積能力,看到職涯發展的可能,重建對生命的信心。只有這樣,才有機會解除他們如同廢墟的生命狀態。社會有責任,讓這群少年,好好活著,看見一絲希望。──本書〈廢墟裡的少年──兩萬名被遺忘的高風險家庭孩子們〉,頁49。
那些出自「廢墟」的少年,你我肯定都見過:無論是那些騎乘改裝機車、呼嘯飛馳的身影,或是廟街上、大汗淋漓的八家將,又或者那些加油站、美髮院為我們服務的稚嫩面孔……也許我們多少閃現對他們出身感到好奇的心,但終究只是倏忽即逝,因自己人生便已自顧不暇。
本書作者李雪莉、簡永達分別擔任《報導者》總編與記者,而《報導者》屬於非營利網路媒體,是由「財團法人報導者文化基金會」在2015年成立,致力於公共議題的深度調查報導。作者李雪莉在本書〈前言〉中沉重表示,透過住在一所收容少年的學校,近距離接觸「回不了家」的少年們後,才知道政府鼓吹生育解決少子困境是多麼諷刺:實際上,有這麼一大群的兒童少年,不曾被好好照料(頁12)。本書記錄了全臺各地、許多少年少女的故事,以他們的視角看世界,讓沒有發言權、位於社為底層的他們,有機會被看見。
大人常以「不要輸在起跑點」督促孩子們,然而這群「廢墟少年」,一出生便拿了手爛牌,不僅受限於原生家庭的貧與困,向上的機會更是遭逢重重阻礙,也因此,他們難以離開社會金字塔的底層,只能繼續遊蕩於邊緣(頁15-16)。二十年前,臺灣社會尚有豐富的技職生態,但時代變遷得很快,許多孩子為了家庭生計,無法專心求學,以達企業主的僱用標準,最終只能繼續待在各種體力活之中。
這些處於「高風險家庭」下的少年們,家庭背景常是父母入獄,或主要監護人因貧困、重病傷害、或罹患精神疾病、吸毒等因素,無法給予孩童適當的照顧,這些本應在學校求學的孩子不得不提前進入社會、扛起家計,但又礙於《勞動基準法》的童工規章,種種限制之下,能做的有限,又經常淪為勞動市場的羔羊:超時工作、深夜加班、低薪、無勞健保的保障……(頁37-38)。但他們也想不了太長遠,只能「活在當下」,腦中所想的永遠是下一餐在哪裡,即使有政府補助技能學習,無法賺錢養活自己的前提下,他們始終將投資自己的教育排在最後方。
這些孩子的背景沒有長輩庇護,但若送到安置機構裡,就沒問題了嗎?由於收容機構中孩子眾多,配搭的生輔員又有限,為了利於管理,通常採按表操課、統一行程的軍隊式管理,無法依每個孩子的身心狀況彈性修正,他們的渴求仍未獲充分滿足,但即使如此,仍有孩子認為在這裡,第一次感受到被關愛(頁25)。在機構中,也發生過許多性侵的案例,無法排解生理需求的少年們,乘隙找上弱小的其他男孩……為什麼不通報?為了不影響機構的形象,以及捐款(頁132)。這樣實際的「錢」的問題,終究讓性侵的案件,成了諸多被隱匿的默認事實。
這些長期遭社會忽視的孩子,普遍無多餘心力在學校課業上,或是因為跟不上課業而被放棄,在這樣的背景下,不是反抗、與師長對嗆,就是毫無學習熱情、宛如空殼般。國內唯一「飛夢林」模式誕生,招收因家庭失能而中輟、或瀕臨中輟的孩子,這裡是由教育和社福兩個系統合作,真正「接住」這群孩子,並且讓他們真正在學習:白天,孩子們在「飛夢林學園」上課,以「教會」為目標而非教完;晚上,在「飛夢林家園」組成幾個小家,為孩子們建構對家的想像與溫度,到週末才返回真正的家。「我們在體制內,應該要為『每個孩子』設定屬於他的目標。」(頁276)期許這樣的模式能繼續走出南臺灣,接住更多的廢墟少年。
「這些孩子身上有傷,他需要小一點的水盆,原來的大池子不適合療傷。這群孩子需要慢工出細活的對待。」飛夢林在主流教育的「大部隊」中創造了一支「小部隊」,接住了脫隊的孩子。孩子不是跟不上,只是需要不同節奏的「小隊伍」,等待與陪伴他們。(頁277)
撰文推薦|姚芳慈
【書籍資訊】
作者/李雪莉、簡永達
出版/衛城出版/遠足文化
出版日期/2018.9
ISBN/978986968176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