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3期 建構長期照顧服務體系(2016年05月)
臺灣長期照顧政策的新思維
近年來,臺灣社會逐漸形成一個共識,少子女化和高齡化困境已經達到「國家安全問題」的程度。生育率曲線三十年來急遽下降,舉世鮮見。近年臺灣更連續居於世界最低生育率國家之一,政府多年來提振生育率無方,有效因素彷彿僅剩「龍年」一項。極端失衡之人口結構將在未來半世紀更形惡化:臺灣青壯人口將從2014年佔總人口74%,降為2061年的50%;高齡人口則將大幅度增加,由12%遽升至41%,超越世界「最老」的日本(行政院國發會,2014)。這樣的國家/社會,是沒有存續的可能的。在這當兒,青年貧窮有如海嘯襲來,挾帶著世代正義的怒號,令整個社會幾乎束手無策,議論紛紛,開始了解到少子女化是因為青年低薪、失業,窮得無法(多)生養小孩。
同樣面臨高齡化與少子女化危機的國家中,日本於1990年代學習北歐,建置普及長照服務,而後於2000年開辦長照保險,服務涵蓋率高達老年人口之18.5%,遠高於OECD國家之平均11%(Chon, 2014)。但日本開辦長保時也開放營利,弊端開始出現,長照職場之勞動條件始終不佳,造成人力招募與留任困難,影響照顧品質(日經Business, 2012)。再者,日本生育率低導致高齡化速度太快、服務不足,每年仍有10多萬就業子女離職回家照顧親人,引發貧窮問題(樂羽嘉,2015)。德國與韓國則在服務不普及時就開辦長照保險,並開放營利,導致長照職場之勞動條件更形惡化,無法吸引與留任本國人從事照顧工作,且德國長保領取「現金給付」者比例高,實際上係仰賴家人與外勞照顧(王品,2012; 2015a; Chon, 2014)。其結果係三國之家屬(主要是女性)負擔仍然沉重,且面臨職涯中斷與女性(老年)貧窮。
上述諸國(包括我國)均未曾多加注意的因素是女性。著名女性主義學者Hernes(1987)指出,「女性作為有酬與無酬照顧者、主要的高齡人口、越來越不情願的生育者,站到了人口難題的中心點上,因而成為經建政策的中心考量」。福利學者Esping-Andersen(2009)亦指出,現代家庭所面臨的最嚴重問題之一是如何平衡事業與母職;因此平價、可近的托育服務具有無可取代的重要性,然而這絕對不可能來自自由市場,而必須由國家負起責任。同理,長照服務也必須以公共化的方式普及提供。北歐國家就是以公共普及照顧服務協助女性平衡事業與母職,讓生育率全面提升的成功實例。
北歐所發展的普及公共托育與老人長期照顧服務體系,一方面能提供女性大量的非低薪照顧工作機會,促成女性充分就業,穩定生育率,有效消除女性與兒童貧窮。另一方面,普及公共托育政策是透過「投資於兒童」而投資於社會的未來,它讓社會不同階層的小孩能共享高品質托育,為每個小孩奠立往後教育和職涯成功的基礎,使他們能從事知識經濟活動(Hemerijck, 2009: 98-99)。藉此雙重平等效果,才足以根本的因應當今最棘手的預防貧窮課題,包括女性、青年、兒童、(女性)老人貧窮(Esping-Andersen and Myles, 2009)。
此外,相較於其他高齡國,北歐的公共老人長期照顧還具有三大特色(王品,2015b):一、勞動條件合理,能吸引國民(包括年輕人)從事照顧工作,不僅創造大量薪資合理之就業機會,增加家庭收入,也讓長照服務普及。二、公共照顧服務普及,讓家人樂得跟著投入,這種「一(政府提供照顧服務)+一(家人參與照顧)」的政策真正達到促進家人感情、支持家庭的效果。三、北歐的長照服務具有預防失能的功效,故其高齡人口比率與人數雖逐年升高,但失能情況卻能延後發生或延緩惡化,提升整體社會老人的生活自理能力與尊嚴,更達到撙節社會資源的效果。
由於公共照顧服務系統做得好,北歐女性呈現高學歷、高就業、高生育的正相關,是符合新世紀需求的配對(見圖1)。相較之下,台灣女性生涯呈現高教育、低就業、低生育的矛盾狀態,婚育年齡之後成熟女性勞動力大量流失,造成我國社會力嚴重落後其他經濟發達國家。